天很藍雲很白，東方苒苒在椅子上躺了一會就開始覺得無聊。如果是在她原本的年代，還能打開手機論壇看看新出的瓜翻翻愛豆的最新動態……說起來，她穿越之前追的是誰來著？

東方苒苒走神的想了一會，最後得出結論：李樂比自己以往的任何一個墻頭都要帥！

看在他長得好看的份上，東方苒苒對李樂的包容度再次往上提了一個等級。

她覺得自己完全能理解以前東方苒的心情。

美貌使人失去理智。

“苒苒啊——”

對面坐著的李樂忽然喊了她一聲，東方苒苒下意識的，擡起頭去看他；他正好望過來，那雙眼眸裏的感情覆雜極了。

東方苒苒忍不住開口：“老板你有話好好說，不要這樣看著我——你這樣看著我，我老懷疑你是不是要把我賣掉了。”

李樂啞然失笑：“怎麽會。只是…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。苒苒，你其實沒必要來第九層，你是新的，而我們是老的。你沒有必要，去追求一個縹緲的答案，真的。”

他看著天上纖細的白色雲朵，聲音冷靜得連自己都陌生。

東方苒苒捉摸不透他的意思，這是在趕自己走？她看著李樂，鬼使神差的問出口：“老板…東方苒當初的那個實驗，是不是研制出了三分藥劑？”

李樂點頭：“是。”

東方苒苒一怔，片刻後又問：“那你知道那三份藥劑在哪嗎？”

她想起日記裏說的——東方苒曾經無數次窺視到的，所謂的——神的世界。

李樂輕笑，指了指外面的天空：“三份，一份在你身體裏，現在應該已經被消耗殆盡了；一份在王景身體裏，所以他現在成了個瘸子；最後一份，在我身體裏。”

說完，他摘下兜帽，底下灰白的長發早已失去鮮亮的生機，就像枯草一樣。

東方苒苒張大了嘴，腦子裏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！她呆呆的看著李樂的頭發，思緒亂成一團。

東方苒……到底研究出了一份什麽樣的東西？

“所以說，那個藥劑，到底有什麽用？”東方苒苒咽了咽口水：“為什麽我感覺所有用過的人，都沒有什麽好下場？”

李樂笑了：“苒苒，它值得。無論是失去行走能力，還是加速衰老，都只是它的副作用，這是個還沒有被完善的禮物，而它的饋贈者卻半路選擇了放棄。”

他舉起自己的手，對著掌心輕輕地吹了一口氣；李樂的手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，仿佛黃沙逐漸飛散！緊接著，他的手掌又自發的重新長了出來——東方苒苒眼睜睜的看著上面生出白骨，覆上血肉。

她撿起自己嚇掉的下巴，自言自語：“我現在除了牛批什麽形容詞都想不出來了，這到底是什麽東西？無限重生？分子重組？”

東方苒苒的生物和物理都學得馬馬虎虎，連入門都算不上。她實在很難判斷這個情況到底要怎麽去形容。

“每個人都是由無數的原子組成。”李樂仍舊風輕雲淡的說話，好像剛才那個舉動對他而言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：“我們的原力，也是建立在原子的基礎上。再往深了說，我其實也不是很懂裏面的原理，這都是阿苒你以前和我說過的。”

“你說，只要研究明白這個，神的領域就可以徹底對人類開放。”

“我雖然不是很懂其中的原理，但是聽你這樣講，也覺得十分厲害——你總是很聰明，即使生來無法使用原力，但你擁有了比所謂原力更優秀的東西，我那時候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失敗。”

“後來你果然成功了，雖然過程坎坷了一點。我想你一定會很高興，因為這是你計劃了二十年的實驗；可是試驗成功之後，你卻憂心忡忡。你和我說，你幹了一件最大的蠢事。”

“你在一個文明還沒有徹底進化完全的時候，給了他們不屬於這個階段所應該掌握的力量。”

李樂說得平淡，東方苒苒卻聽出了一身冷汗！

也許別人會聽不懂其中的意思，但是東方苒苒卻再清楚不過！正如她所見的這樣，盡管現在是未來，但這個未來——它是個不完整的文明。

甚至於，這個文明還沒有出現“平等”，“尊重”，“自由”等概念。讓這樣一個世界的人類掌握了過分強大的力量，會發生什麽？

東方苒苒閉著眼睛用腳趾頭想都知道！鮮血，殺戮，混亂。

絕對的力量根本不能給它帶來勝利與穩定。這是多麽的可笑？最強大的力量，在這種情況之下出現，只能變成一把沒有善惡的刀刃，上位者需要什麽，它就要出去掠奪什麽。

是的，沒錯，掠奪。

東方苒苒想起東方苒在日記裏面，一遍又一遍的和自己強調：沒時間了。

她說的都是實話；實驗的事情並不是完全隱蔽的，至少幾個種族的高層都知道。他們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實驗，但是想到實驗室裏，高等異族的血可以打開實驗室大門的設定，那麽東方苒苒也不難猜出實驗背後的支持者們到底有哪些。

難怪…李樂一和王景說交易，王景就慫了。因為那三份藥劑裏面，他就有一份。

她咽了咽口水，問：“現在這個世界上，應該已經沒有第四份藥劑了吧？”

李樂輕笑：“你猜？”

東方苒苒：“……”

我猜？不不不我不想猜，我比較想打爆你的頭？

看著那張令自己心動不已的臉，東方苒苒痛心疾首的自我反思——為什麽？為什麽？為什麽自己是個舔狗？！

李樂被東方苒苒的表情取悅，大笑出聲；東方苒苒在對方毫無形象可言的笑聲裏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。

剎那，她心底湧上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；仿佛眼前的情景，並不是第一次發生。

仿佛在很久以前，自己也和李樂這樣平常的說笑，兩人互相拿話去堵對方，只要堵得對方啞口無言，便能開心許久；最大的區別應該就是，那時兩人都正當年少。

她好像又記起了一些東西。

東方苒第一次見到李樂的時候，李樂才十歲；東方苒比李樂還小一歲。她生來沒有原力，又是早產兒，體質較常人弱許多。

那會李樂已經被李家送來東方家三個月多了，卻半點沒有世家子的模樣。他看著被粗壯仆婦抱在懷裏的東方苒，嗤笑：“喲——小侄女？都九歲了吧？還要人抱著走，可別是個瘸子吧？”

“李少爺！”東方苒貼身的婢女怒道：“請您慎言！我家小姐身體健康得很！”

“那麽生氣幹什麽？”李樂嘴裏叼著不知道從哪折的狗尾巴草，身上衣服亂糟糟的，褲腿上還有不少泥點子，嘴角上挑，似笑非笑：“老子這是關心我的小侄女，這也不行？來，小侄女，叫聲叔叔來聽聽？”

“你！”

侍女氣得俏臉通紅，正要訓斥；東方苒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，淺色眼眸瞥過吊兒郎當的少年，嘴角扯起一點弧度：“那我就多謝小叔叔關心了，還有，小叔叔，你褲子拉鏈沒拉。”

她加重了“小”字，語氣冷淡。

李樂下意識的低頭，等他看見自己黑色的褲頭時，才猛然想起——他今天穿的褲子，壓根就沒有拉鏈！

等他怒氣沖沖的擡起頭來時，粗壯的仆婦早抱著小姑娘遠去，只留下一個炸毛的小少年。李樂咬牙，一腳狠狠地踢在欄桿上：“艹——東方苒是吧？我記住你了！”

自此之後，兩人足足一個月沒有碰面。倒不是李樂不想去找東方苒的茬；只是東方苒體弱，十天裏面有九天要吃藥，連吃飯都是在自己院子裏面解決的。至於上學——雖然兩人都是在國子監上學，不過東方苒一個月三十天，至少也得請個二十五天的病假。

她在國子監上了三年學，到現在隔壁班還有人不知道東方苒長什麽模樣。李樂就算想碰上她都難。

時間一長，李樂自己幾乎都要忘記自己還有這麽個侄女。只是他萬萬沒想到，在他快忘記對方之時，他又碰見了東方苒。

而且還是在這樣狼狽的時刻。

他和李家的幾個孩子起了爭執，打得不可開交，被老師請去了辦公室“喝茶”。李家很快就來了兩位夫人領人，老師把兩人教育一通之後，又開始教訓李樂，無非是要他反思自己之類的話，李樂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。

李家那邊一共三個人，一起上還被李樂一個半大的孩子打得滿地找牙，臉上難免無光。他們自覺羞愧，只想快點走人，只是沒想到第三個孩子的母親來了之後，看見兒子的慘狀，立即驚聲尖叫起來：“盛兒！我的盛兒——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？”

她目光一轉，看見旁邊同樣滿身掛彩卻吊兒郎當的李樂，憤怒幾乎要掀翻屋頂：“李樂！你個小孽障，人都不在李家了，還要禍害我家的孩子——你說啊！你為什麽打我的盛兒？你說啊！？”

女人尖利的聲音，和同樣尖利的指甲一起招呼過來，李樂甚至來不及躲；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，他側著頭嘶了一聲。整個辦公室裏回蕩著清脆的一聲巴掌響，連老師都驚呆了！他壓根沒想到這位夫人如此兇悍，當面就甩了一巴掌上去——好歹李樂也是姓李。

李樂回過神來，他摸了摸自己紅腫的臉，呲牙嘶了一聲：“老師，您看著辦吧。”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，甚至沒有發怒。

另外兩名夫人連忙攔住了失去理智的女人，老師看著兩波人馬，頭痛欲裂。

恰好在此時，門口響起一聲嬌軟的女聲：“報告。”

東方苒穿著學校定制的長裙，施施然的從外面走進來，手裏還拿著一張薄薄的紙張：“老師，我這個月的假期請完了，來請下個月的假。”

她仿佛沒有看見屋裏的兩撥人，越過她們，走過去把紙張放到了老師的桌子上。老師這才恍然大悟那般，連連點頭：“哦哦，好的好的，你把請示書放我桌子上吧，我等會給你蓋章。”

東方苒微微頷首，轉身正好與那兩撥人對上。她身體不好，個子也長得慢，需要仰頭才能看見那位李夫人的臉；李夫人被她看得莫名其妙，但想到對方是東方家的嫡長女，她的態度就緩和許多，皺著眉道：“東方小姐為什麽這樣看著我？”

“李夫人，您能不能過來一點，我有話要和您說。”她語氣平靜，李夫人不疑有他，湊過去。她的臉剛一靠近東方苒，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巴掌響！

李夫人歪著腦袋，臉上迅速的腫了起來！她有點懵，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，直到痛覺從臉上傳達到每個神經末梢，她幾乎是瞬間——惱羞成怒了！

但是不等李夫人爆發，東方苒就先甩了甩自己的手，用同樣平靜的語氣道：“李夫人，您是長輩，但您也不可以用您的臉來打我的手啊！”

李夫人：“？？？”

當著一位老師，三位貴婦的面，東方苒慢悠悠的舉起自己軟綿綿的手：“您看，您的臉把我的手打骨折了。這事您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，不然我堂堂東方家的大小姐，就這麽被打骨折了，很丟臉的。”

在滿室愕然的靜默中，李樂終於放肆的大笑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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